第366章 平复_驭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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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6章 平复

  程泰山突兀一问,是投诚,亦是试探。

  邬瑾言简意赅:“非办不可。”

  程泰山端起茶盏又喝一口,把忧虑咽入腹中,也掩饰悲痛,放下茶盏,他伸手揉捏山根,狠狠叹一口气:“千澜和我提起两个人,石远、刘博玉。”

  邬瑾坐的端正,两手搭放在大腿上,思索片刻:“石远可以放心,刘博玉——”

  他起身走到门口,开门叫来殷北:“眼下能调用的人有多少?”

  殷北答道:“一共十队,一百人,一队在京都。”

  “分出两队,都去济州,一队听程知府差遣,一队找机会烧毁刘博玉的船,嫁祸市舶司。”

  程泰山揉山根的动作一顿,抬眼望向邬瑾。

  “是。”

  “府上所用之人可有成册?”

  “有,我这就去取来。”

  邬瑾关闭房门,坐回原位,看出程泰山疑惑,解释道:“刘博玉首鼠两端,喜用人骡,有伤天和,能用,但不好用,他的船若在济州出事,必定舍弃市舶司,再寻靠山,他会想办法搭上您,我们找他,和他找我们,情形全然不同。”

  程泰山见他脸色随和,在巨变之下还能冷静到这种程度,心底隐隐生畏,停顿片刻,才道:“好,我会尽快掌握码头。”

  他起身要走,又想起一事:“皇帝经此一事,定会派强将来宽州任节度使,掌控财税、分化兵权,你要小心。”

  邬瑾微微一笑:“皇帝不会再在宽州用人。”

  “为何?”

  “倘若我在其位,宽州于我,已是毒疮,必须剜肉医疮,先断其国帑,转而屯重兵于济州外,进可攻退可守,宽州军需用度如此之大,一州之财难以供养,十州之财也有耗尽之时,等到宽州在国朝、金虏夹缝中无以为继,再出手。”

  程泰山向邬瑾方向欠身:“为何不屯兵于济州?”

  邬瑾道:“为防毒疮复发,不得不有壮士断腕之勇,将周围的腐肉一并挖去。”

  “宽州当如何应对?”

  “不必应对,国朝积病已深,各州冗兵合计近十万,国帑早已支撑不住,皇帝要想养精兵,就要去浮费,削宗室,可何人敢为剑?都只敢加杂税罢了,纵有能人,也会被众蠹虫齐齐咬下的。”

  程泰山从邬瑾目光里看到一点怜悯的光,温和、不锋利,也许他在死谏时,眼里就含着这样的光。

  既然一切已经明了,程泰山便起身告辞,房门打开,下人如同木雕泥塑,立在各处,雪还未住。

  邬瑾送他至门外,程泰山不让他远送,大步流星离开,邬瑾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风雪里,才接过殷北送来的册子,回屋细看。

  册子上有甲、乙、丙、丁、戊、己、庚、辛、壬、癸十队,每个人的姓名、出生年月、样貌、来历、去处、家人供奉在何处,都写的十分详细。

  邬瑾看过后,静坐片刻,起身走到案边,铺纸磨墨,提笔写道:“元章三十年十月十五日,风起千澜,千澜由风。

  “风波虽止,乱难将至,今日始,行侯景掌梁朝之事,立刘裕平叛开国之威,富一州之民,再富天下之民。

  作坊先设十四作,木作、杖鼓作、麻作、泥作、石作、泥作、桶作、瓦作,可分散于宽州城内,请城中百姓为匠人,日百钱,猛火油作、火药作、弓弩作、生铁作、甲胄作、传令牌作,应秘设于横山内,雇伤残、老兵为军匠。

  除钱外,技巧工匠必不可少,京都南北作坊已募天下良工,唯鄂州多江贼,能造鸭嘴箭,靖州多山匪,能出竹拒马,岭南多锻人,能制博刀,可往此三地寻找能工巧匠,计以岁月,作坊渐兴,不可急而废事,造物不精,所造军器,需躬亲试验,再依法式。

  如此渐次兴作,毋得军器损弊,反为其害。”

  邬瑾细细思量,再三改动,将十四作改为二十一作,勾出二十一人,可前往三地寻找工匠,如此林林总总,直到入夜,才将作坊一事从头到末,思量完毕。

  他将日录背诵数遍,牢记于心,再烧掉日录,喝完殷北送来的药、一碗核桃冰糖水、半个肉饼,得知莫聆风还未醒,便干脆歇在书房隔间榻上。

  人躺在榻上,却睡不着。

  屋中蜡烛已经吹灭,他陷入无尽黑暗,最细微的声音也变得震耳欲聋,炭灰坍塌,香灰掉落,风打门窗,枯枝摇动,近在咫尺,清晰无比。

  前堂的声音模糊遥远,众人哭灵,丧幡在寒风中翻滚,种种声音,都在宣告死亡。

  他不知莫聆风是否醒来,但他知道这一夜终将过去,只留下往事在心里,逐渐发酵。

  ……

  莫聆风在子时三刻醒来,换了粗布麻衣,奶嬷嬷给她端来一碗素面,她坐在桌前,不觉饥饿,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。

  “婆婆,灵棚设好了吗?”

  “设好了,有程夫人在,您放心,程夫人还请了吴先生来。”

  “给赵伯伯批殃书的吴先生?”

  奶嬷嬷连忙点头:“是,吴先生还说要忌本家哭声,等过了小敛,才让本家去灵前。”

  莫聆风点头:“那我明天再去,什么时候破土?”

  奶嬷嬷道:“三七之内择了十月二十三日卯时破土。”

  “那殃书上写哥哥往哪里去了吗?”

  “没写,不过程夫人问了,吴先生说魂往南去,落在潭州一户黎姓人家,生做男子,生辰是正月二十四午时。”

  莫聆风沉默半晌,忽然道:“打到潭州去,要多久?”

  “去潭州?”奶嬷嬷没听明白,“潭州,那可远的很,都快赶上去湖州了吧。”

  莫聆风垂下眼眸,想着潭州和宽州之间的距离,再抬头时,看奶嬷嬷脸上疤痕,密不透风,让奶嬷嬷面目扭曲,呼吸困难。

  她想起馆驿的大火,无数无辜者的性命成就了她的道路,她伸出手,摸了摸奶嬷嬷脸上烧伤疤痕:“婆婆……”

  嬷嬷对这张脸依旧感觉自卑和窘迫,不自在地低头:“姑娘别脏了手,这也长不好了,不过我这么大年纪了,又不用嫁人,烧了就烧了,只要留着命在,看着您长大就好了。”

  莫聆风道:“婆婆,对不起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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